第五十五章 地底的真實
一盞明亮柔和的燈光下，兩個人正面對面坐在一個餐桌前。
「嘿，可以吃了喔。你應該不討厭牛排的吧？」藍頭髮的男子用靈子感應說道，一面還舒服地吸了一口眼前佳餚的香氣。
「……知道了。謝謝。」對面的人拆下了蒙面的白布，小心翼翼地拿起餐具吃了起來。這間不小的室內頓時只剩下刀具和餐盤敲擊的聲音，乍聽下很熱鬧，但幾分鐘後就成了無聊的無限循環。
「在意『她』嗎？放心，她一向都很認真在執行工作的。就連我也很少比她輕鬆過。」「……知道了。」
冥響吃著眼前的菜餚，總覺得少了些甚麼，不由得將旁邊的酒杯飄了起來，輕輕地送到手中，一飲而盡。「唉，闇行這個傢伙，都不來找我聊天，其他分部也都沒有他去的紀錄，是到哪裡去了？」
「對不起，前輩。」波霎用靈子感應說道。他的嘴巴除了吃東西外，竟然連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過。「我不是在怪你啦。偶爾換個聊天的對象也不錯。你也該學著別太在意星虹吧？」
「……嗯。我會檢討。」波霎回道，將叉上香氣四溢的肉送入口中。
「啊喂，這已經是第五次了耶。你的眼睛真的管用嗎？」尼歐走出洞穴，一臉故作兇態地向低著頭的凱伊說道。
「對…對不起，實在是這裡太多洞穴，我又沒看清楚……」
「好了啦，人家又不是故意的。再仔細看看吧。」星雁忙著打圓場，讓凱伊能專心尋找那所謂記憶中的洞穴。這片山坡上的確是有不少洞穴，而且每個都大同小異，要是沒做記號可很容易走到同樣洞穴中的。
「什麼嘛。多認識妳兩個多月，竟然對那認識幾天的人比較體貼。」尼歐故意嘟噥道，活像個愛吃醋的小孩。「他不會趁天黑的時候想亂摸別人啊，你該警惕一下了。」成霙若無其事地說道，讓少揚嘴角微微上揚起來。
「等一下進去之前用手電筒照一下吧。若洞太小的就直接走出去。」
從前兩天殺了雷異之後，他們就在凱伊的帶領下到了這片都市外圍的山坡。雖然路途遠了點，但是為了找到那隻愛躲在山洞裡的機器人，他們也只能循著方位慢慢找。原本以為凱伊能提供很確實的地點，但沒想到他只剩下模糊印象，只能縮小一部分的搜索範圍。
不過他在準備食物和飲水方面倒是幫了不少忙。到底是長期在這種環境下生存的人，求生方面還是很熟練的；星雁總是捧他的場，硬是把想煮東西的尼歐給推去找晚上住宿的洞穴。少揚也因為之前幾天的相處，與他漸漸熟絡起來。
只有成霙還是擺著那張冷漠的臉，對他的呼喚鮮少回應。不過那本來就是學姐她平常的態度吧，短短幾天根本不可能要求她的態度有什麼改變的。
現在他們又走到一面斜壁前，左右兩邊都有一個洞穴，而太陽已高掛在天頂，中午的溫度顯得有些燥熱。
「啊…中午了啊。嘿，先解決民生問題如何？等一下再找吧。」尼歐說道。
「你倒是會說啊。昨天的食物你根本沒帶上來吧？難道要重新找？」成霙冷冷地說道，卻發現尼歐拿著一包東西在她眼前晃著。
「嘿嘿，你們果然以為這些肉我沒帶對不對？我早把它們做成乾了，加點水就能吃囉，不占時間吧？」
「你們呢？」「這個嘛……」少揚正想著，星雁的胃卻不合作地叫了起來，突然轉來的目光讓她渾身不自在。「嘿嘿，那就這樣吧？先到左邊的山洞休息吧，說不定那傢伙就躲在這也說不定呢。」
走進了山洞，凱伊依舊熱心地主動請求去裝水。成霙坐在一旁的岩石上開始清起長槍上的灰塵，尼歐則是輕哼著小調開始處理自己「神奇地」帶來的食物，一時間，找尋東西的壓力被短暫的平和消弭了許多。
「我說你們還真是不錯啊。」「不錯？你說哪一方面？」聽了尼歐沒頭沒腦的誇獎，少揚一臉疑惑地問道。
「沒有失去自己的主見啊。」尼歐說著，將一小瓶熱水倒上乾掉的食物。「不管是政府還是『逆天者』，人在大組織中最可怕的就是喪失自己的主見啊。那些政府的人員大多都只空會做事不思考，甚麼都聽上級的。盲從只會讓自己成為傀儡而已。」
「我一直都是照自己的意思行動的。」成霙淡淡說道，手中雪亮的槍甩出一弧銀光。
「各位，我回來了。水我都裝滿了。」「謝謝你，凱伊。」
水壺中的水依然清澈沁涼，少揚一口將它灌下乾涸的喉嚨，腦中浮現了一些複雜的想法。
照自己的意思行動？
我一直以來，是為了心中掛念的別人，還是自己？
用過了午餐，大家立刻就離開了過度狹小而沒有搜索價值的左邊洞穴，而開始仔細地檢查右邊那相較之下幽暗許多的洞穴。那洞穴複雜地簡直像是迷宮，叉路之後還有叉路，一直朝著地底延伸，已經不知道深入了山坡多少公尺。雖然已經提醒了尼歐要做記號，不過他那副散散的模樣實在是讓人不太安心。
一般人走進越來越深的山洞一定會心情大為不安，但是星雁卻是精神越來越振奮。這洞穴是從昨天以來進過最深的洞穴，阿羅那隻機器人若真喜歡陰暗的地方，這裡是再適合不過的躲藏地點。星雁一面用手電筒仔細照著前方，一面全神貫注的盯著每一個角落。
走出狹窄的隧道，他們發現來到了一個廣大的空間，手電筒向旁邊照了照，牆面的反光居然已離他們數十公尺之遙。「這裡太大了，交給我吧。」
尼歐左手一揚，手上已多了一個像是氣球的東西，星雁正想問他要幹甚麼，突然一陣粉狀的東西疾噴而出，直接灑上了上頭的岩壁。
「你這是在……」「等個幾秒吧。好玩的就要出來了。」尼歐神祕地說道。話才說完，天花板居然開始閃出柔和的光輝，從他們的頭頂向四周擴散，就像是朝陽穿破層層烏雲一般，將整個空間賦與了光亮。
「發光的苔蘚類。這樣就不怕四周黑漆漆的看不到了吧？」尼歐向看得出神的星雁和少揚說道。「嗯？可是那東西不是害怕光亮……」
凱伊的話還未說完，一陣窣窣的怪聲突然從另一端角落傳了出來，成霙以為是老鼠，嚇得差點跌坐在地上，但是少揚的手電筒一照過去，精神立刻就為之一振。那在死角中拼命要閃躲照過來的光線、高度只有十幾公分的東西……
「就是那個！快一點，把它抓起來！」
尼歐將少揚手上的手電筒關了起來，自己衝到阿羅的附近灑下一片細繩網，讓那隻AI腳下的輪子沒辦法自然移動。星雁趕緊跑到怪聲交雜的暗處，一把撲了上去，在陰暗下根本看不出她在幹甚麼。不過輪子原本激烈滾動的聲音，卻在幾秒鐘後平息了下來。星雁小心地抓著那隻機器人的頭部，慢慢將它抓了出來。
「老先生教我的，說它背後有緊急用的開關，如果它亂動就把它關起來。」她的衣服上沾了不少塵土，但是臉上笑容格外燦爛，充滿了大功告成的喜悅。
她已經把菲妮安娜當作是親密朋友一樣了，能救活她，就像是把自己家人救活一樣開心吧。少揚開心地想著。
「好了，所有東西都找到了，我們回……」星雁原本興高采烈的聲音突然像氣球被戳破似地漏了氣，兩腳像是棉一般軟了下來，搖搖晃晃地像要跌倒。「星雁！」少揚急忙跑了過去抱起她的身子，感覺像是一株柔草一般，一點力氣都沒有。「妳怎麼了？怎麼回事？」
「不……不知道……我怎麼……」聽著星雁有氣無力的回答，少揚急忙要把她抱起，卻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也突然被抽乾了體力似的，連扶著星雁的身子都使不上力，顫抖著跌坐在地上。
「怎……怎麼……」少揚奮力抬起頭望向四周，尼歐不知何時靠著岩壁坐了下來，成霙也不在原本的位置上。整個明亮的空間突然一點動靜也沒有，這樣的安靜簡直比在黑暗中還要令人不寒而慄。
到底發生了甚麼事？少揚奮力撐著身體，他看到了一抹站著的人影。
是凱伊。他沒有事，趕快求他幫忙……但少揚一看到他的眼睛，全身的肌肉頓時僵住。
他還是穿著破舊縫補的衣服、他還是有著略嫌瘦弱的身形，但是……那個眼神絕對不是他的！
那是一雙冰冷、深邃，如刀般銳利的眼神！
「真是有勞你們了，逆天者的各位。」凱伊說著，臉上浮現一抹銳利的冷笑。「這幾天你們對我很不錯，但是既然東西已經找齊……很遺憾，我只能這樣做了。」
「哼……靈御者對吧？」尼歐小聲地說道。「果然見識很廣啊。我越來越懷疑我在哪裡認識過你了。」
「你在剛才喝的水裡面下了藥對吧？」「知道也無妨，反正見到我的人，都得死的。尤其你們還想要修理壞掉的機械靈體……」
「你……你為什麼要這樣做？凱伊……」星雁不可置信地看著凱伊，無力的眼神中混雜著錯愕。他現在已不是凱伊了，他的一舉一動，都讓旁人感到一陣莫名的威脅感。
「還需要問嗎？機械靈體是我們的敵人，除掉他們的任何力量都是我們的義務；而且，眼前就擺著奪取他們力量的可能性……」他慢步前行，眼神盯向星雁身旁的小機器人……
「不可以……你不能……」「垂死之人，我不需聽你們的掙扎。我會讓你們死得痛快一點的……」凱伊說著，一隻修長的手伸出，準備對眼前的獵物揮下無形的屠刀……
「你這句話是不是該修正一下？」成霙嘲弄的聲音傳了出來，她右手揚起長槍，踏著自己的傲氣走了出來，每一步，都灌注十足的精神。
「什麼？」凱伊眉頭皺了一下，轉頭面向成霙。「我打從一開始就不信任你。你以為你給的水我會喝嗎？別以為每個人都一樣笨！看樣子我這次可沒錯怪人了。」
「你下在水中的麻痺藥，我用鼻子都聞得出來啊。」尼歐冷笑著站了起來，剛才裝的疲態完全消失無蹤。
「這種程度的藥啊……」尼歐雙手揚起，雷異的雷牙和雨師的翅膀都已從大衣中遞到手上。「我至少嘗過五次！」
面對眼前兩位已露出敵意的對手，凱伊冷笑著扔出了一個小機械，它在空中像章魚般噴出數十道細線，將少揚和星雁所在的空間團團圍住。
「唉……為什麼連這種事都不能稱心如意……」
凱伊身旁浮現了兩道黑環，圍繞著自己快速轉動著，宛如環繞行星的衛星。
「是『虛無之闇』啊。我早就想再跟靈御者打一次了。」成霙笑著，靈子槍尖閃著強烈的光芒，與她逐漸狂跳起來的心臟共鳴著。
「我原本是不想花太多力氣的。但是看來現在……是非見血不可了！」
他們三個人都笑著，下一瞬，三道人影，揚起了激鬥的火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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