夢想天空

第四十三章 被追逐的羽翼

        昏暗的房間中，原本提供著些許光亮的立體投影幕關閉了，大燈頓時打開，將房間照得亮如白晝。

        「這就是前兩天的情況？」一名灰髮男子說道。他的身形削瘦，冷如鐵石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。

        「是的，索爾納。」龍遠坐在索爾納對面，眼神相當慎重。一旁坐著的艾蘭妮絲和洛也是滿臉沉重，不發一語。

        「沒想到她居然會失控至如此程度...…連你們前去阻擋都被她攻擊。看樣子是真的必須做出處置了。優葛拉瑟會命令我來幫忙，你想必也知道原因吧？」

        「當然。這表示高層已經進行緊急會議了對吧？」龍遠嘆了一口氣說道。「不然你們這幾個部署在長期戰線的隊伍，是不會輕易分散戰力的。」

        「可以的話，誰都不想輕易對她動手。機械靈體不過數十個，都是對付新聯邦和逆天者不可或缺的力量。但是……想必這一門學問還沒有成熟，才會有這樣失控的情形出現。」

        「說起來，你不覺得我們是種很諷刺的存在嗎？」龍遠說道。「原先的理念，是要製造同時有人的無限潛能和機械的強大能量的『武器』；可是到頭來，根本沒辦法克服人的複雜多變。我們所謂的記憶，大多是身為兵器的累贅，但是卻無法讓我們沒有戰鬥以外的想法。想要我們像武器一樣沒有思想，卻連大腦這個複雜的存在都無法剔除。我們根本就不完美，不是嗎？」

        「唉，現在可沒時間想東想西啊，龍遠。」索爾納苦笑著說道。「的確因為我們的不完美，才會有失控的情況。但是要緊的是菲妮安娜，一個和你以及優葛拉瑟一樣都是Ace級的機械靈體正失控亂跑啊。再不早點解決的話，被其他人破壞或帶走就麻煩了。你知道嚴重性吧？」

        「了解，所以巴特勒正在減緩她的移動。」「那麼，連上他的視覺顯像機吧。我想看看現在的情況。」

        螢光幕再度亮起，出現的，是一片混亂的畫面。

        地面上是蒙上了銀白色冰塵的廢墟，儘管已荒廢許久，仍然看得出不少高樓的輪廓。它們倔強地撐在地表上，似乎向大自然宣示自己的骨氣。

        但無情的雷射，卻如神嘲諷的目光一般，將它們攔腰折斷。

        巴特勒在上空飛行著，分裂的蝠翼在空中不斷轉向，向著在較低空緩緩前行的機械鳳凰攻去，意圖牽制住它。雷射光不斷散射而出，不僅擋住了機槍和蝠翼的攻勢，還有餘裕攻擊巴特勒，逼得他不斷疾衝閃避。

        「菲妮！求妳不要這樣！快點停下來！」巴特勒大聲喊道，但菲妮仍然是飄在鳳凰旁邊，雙眼無神，口中喃喃著聽不懂的細語，任何訊息都無法傳達入她的思考。巴特勒帶著無奈又憐惜的眼神看著她，機械的攻勢也開始猶豫了。

        「大家都在擔心妳！大家都在妳身邊！所以……請妳快醒過來！」

        雷光和射線迅疾飛過，又有一部分機械被破壞了。但他仍然不停向著菲妮安娜大喊著。

        「為什麼……這麼多人要阻止我……」眶中噙滿淚水，菲妮安娜緩緩回過了頭，空洞的眼神看著那衝破雷射光網包圍，向著自己急切靠近的黑翼。

        距離已經不到二十公尺了，只要再一秒……再給我一秒，拜託……

        帶著致命高溫的雷光，從十幾個不同方位衝出……

 「我只是……想見媽媽而已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雷射聚焦，機械頓時被破成碎片。爆風的餘威還波及了巴特勒。

        「夠了，巴特勒。回來吧。」龍遠的訊息出現在左眼，已破了五個部分的巨蝠有如敗戰的猛獸般，垂喪地拼湊起自己鎩羽的象徵。敵人在偵測範圍內消失了，鳳凰也停止攻擊，依舊漸漸地飛向遠方。「可惡……可惡！」

        「既然如此……我們也該做出行動了吧。」索爾納說道，不小心還瞄到艾蘭妮絲眼眶中的一點淚水。投影幕切換到一張地圖，上頭有著一條紅色的直線。

        「照這個樣子，她明天會到達『這個地方』。」龍遠用感應圈起地圖上紅線方向上的一個奇異圖示。「我想那裡對現在的政府也已經沒有必要性了吧？在那裏解決吧。可以發警報叫那些人都撤離，我們在那裏壓制住她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可行。那些老舊的防衛系統也可試一試。不過龍遠，要是她不願停下來呢？」

        龍遠沉默著，不過他的眼神似已知道索爾納將要說出的答案。「高層會議的結論，失控的機械靈體，殺。」

        洛和艾蘭妮絲都睜大了眼睛，滿臉都是錯愕。

        「那麼，來進行戰術部署吧。我該在哪進行行動？」索爾納問道。「請你在遠方待命就好。由我們來解決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 索爾納冷笑著迎上龍遠認真的眼神。「好吧，自己隊的事還是自己人解決。不過我要提醒你，」他起了身，準備走出會議室。「若要我殺自己的同類，只要情況必須，我絕不手軟。」

        門悄悄的關上了。龍遠面色凝重的坐在椅上。

        「你根本就知道她要去那裏對不對？」艾蘭妮絲語帶哽咽地問道。「你也知道為什麼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 地面上的巨響已結束了幾分鐘，在一棟老舊建築物內，一塊地板正悄悄滑開。

        「沒在打了吧？」「沒了，快走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 少揚從梯上爬到地面，拉起了在後面的馮星雁。

        「真是的，要是沒有躲的地方可能早被打了。」成霙爬了上來，拍掉衣上沾著的灰塵。「我們到底要跟她到甚麼時候？一不小心就會被殺掉了耶。」

        「對不起，我提出這種任性的要求。但是……我真的很想了解她，了解她那些眼淚的含意。」星雁若有所思地說。

        一個人或許能夠裝笑、假裝生氣，但是菲妮那時那種無助和徬徨的表情，和那兩行清淚，卻是怎麼都假不了的。

        為什麼，內心殘忍冷血的機械，會有這樣的表情？

        「你呢？少揚。你也該有些想法吧？」

        少揚向室外觀望一會，悄悄走了進來。「我想弄清楚機械靈體到底是怎麼樣的存在。如此而已。」「嗯？我還以為是『抓她去給逆天者研究』這種理由呢。算了，至少比盲從別人的想法好。」
        成霙冷冷瞧了他一眼，提起長槍。

        「好了，別發呆了。每天三十公里的移動量，再不跟上可要被甩掉了。走吧。」

        三人奔走在凝上厚雪的廢墟中，毫不停步，追逐著遠方天空那小小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