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五章 父女之間
外頭的雨聲依舊，而人的腳步聲在這裡，依然如寶石一般的稀罕。
那個死巷中的算命攤前，忽然出現了一個急速靠近的人影。他匆忙地要掀開布簾。
「不要進來。」「師父，我有事想……」「不要進來，徒兒！」
少揚抓住布簾的手錯愕地鬆開，另一端的人，難得沉默了好一會。
「抱歉，為師有些不舒服。你是想問什麼?」
少揚這才回過神來。但是隔著布簾說話，他還是感到不習慣。
「想問師父，今天舊市區有沒有異常的靈子活動?」
「這個啊...是有的。但你問這個幹什麼?」
「我朋友被綁架了。我想要藏人的話，舊市區有很多合適的地方……」。
「你怎麼知道朋友不是被政府抓走的？如果是那樣的話，新市區反而更方便吧？」
「啊，這……」他的思想又卻步了。這突然的提問確實暴露了猜想的罩門。「好啦，這次是你對了，我只是提醒你要注意細節，異常活動的地點在這你快去吧。」
話聲方落，布簾底滑出了一張包了塑膠套的紙，但在昏暗的四周下，看不清楚上面寫了什麼。「謝謝師父。」「啊，等一下，師父還有一件事要說。」
「以後要學新的魔法的話，不要找我。」
「什麼？」邢少揚震驚地回過頭，在一瞬間他直覺感受到，他被師父趕出門了。
「等一等，師父！我是做錯了什麼？」他急切地追問，甚至想衝到布簾之中。「你什麼也沒做錯，只是我已沒有什麼可以教你了。你還是我的徒弟，以後要我幫忙的話，還是可以的。如果我還能的話。」
聽了這話，他心中的不安感紓解不少，也確定了這一刻他該做什麼。
「再見，師父。」他留下了最後一句話，讓疾走聲淹沒在雨中。
「…再見了，我的好徒兒。」
樓頂上，一個人正嚴肅地說著話。
「妳既然來見我，就代表妳想通了吧？」
「是的。我已經決定了。爸爸。」
男人走近星雁，燈光照出臉上一條深深的傷疤。
「那麼，就到那裡去吧。」右手指向數公尺外一根醒目的柱子。
在幽暗的光線下，她漸漸看見了，那被束縛住了的軀體。韓璟依的雙眼蒙了黑布，身體被牢牢綁在柱子上，那頭時髦的紫色秀髮無力地垂在臉旁．任由流下的雨水爬過。
她全身都被雨水浸濕了，但看起來，卻像是將被處火刑的魔女一般。
「父親，您這是什麼意思？」「妳不用去殺什麼政務官了，妳現在就殺了她。」
星雁的心重重地往下一沉。
「什……什麼？這…….怎麼可以……」她連說話都被心跳震得吃力，手不住地發抖。「妳的心太軟了，星雁。從小到大，妳一直是不願意傷害任何人，除了那些不知道是什麼的怪物以外。妳不喜歡暗殺，這我能夠接受，所以都找不用偷偷摸摸做的任務給妳。但我不能忍受，妳明明有足夠的力量，卻都在關鍵時刻放棄！」男人踱著步，每一個字都清楚而強勢。
「我慢慢歸納出了結論。那就是我太寵孩子們了，我讓妳有了太多自己的想法，我讓妳過了太過自由的生活，我讓妳犯了太多錯，卻不加以處罰。我一定會將妳拉回應該走的道路，這是唯一的解決方式……我絕不能讓妳步上妳哥哥的後塵……」
「哥哥是有自己的理想，才跟您吵架離家的，爸爸您也知道！」
「閉嘴！」男人怒喝道，方才的冷靜完全消失無蹤，「他很有才華，他照顅妹妹，但他背棄了這個家！」
「妳和他兩個都在心中把自己的想法奉為圭臬，但是你們不了解，我們不能生活在平常人的世界中！我們的存在是特別的！將影響社會的力量擴張，才是我們的正途！」
之後，是短暫的沉默，馮星雁微微別過頭，似乎不想聽接下來會出口的話。
「我第一次殺人，也是感到萬分恐懼的，但是我必須如此，為了妳在天國的母親。妳只要殺了妳朋友，妳以後就能忍心執行任務了。去吧。」
男人讓開了身，此刻星雁和綁在柱上的璟依間，已沒有任何障礙阻擋。
她握緊了拳，右腳踏出。
「爸爸，我今天真正要跟你說的是……」
「我絕不殺她。」
男人的表情又驚又怒，氣到連開口都被緊咬的牙阻擋。
「我不會害我的朋友，我也絕不會成為一個殺手。我知道我不應該是那樣。」
她的語氣平靜而鎮定，看著父親的眼神也沒有絲毫游移。
「這是我的決定。對不起，爸爸。」
下一秒鐘，男人忽然衝向韓璟依，快得連水滴都來不及濺起。在這驚愕的一瞬間，一隻鋼爪頂住了柱上女孩的咽喉。
「不！爸爸，不要！」「我再問妳最後一次，妳是要親手殺了她，還是執迷不悟？」
「不行！我不能殺她！我絕不能殺她！」星雁的聲音已幾近哭喊。
「妳不殺她，我一下就給她痛快，看著朋友在面前死去，因妳而死，結果都是一樣！」
「求求您……不要殺她……」她哽咽地大喊著，雙腳一軟，「啪」的一聲跪在雨點落下的地上。
她的心，像是被萬條鎖鏈束縛住，徬徨著沒有退路的痛。
她不希望有人死，誰都不希望，但是現在，一條性命就橫在岔路前，走哪一邊都要斷。
「沒出……息的孩子……」男人從袖中抖出了一把短刀，上面還有許多微注射針，一刀麻痺所有神經，這是最不痛的死法了。
妳做不出的，我替妳做吧。
槍響。
這一聲平凡的槍聲，卻如劃破烏雲的閃電般，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。
「星雁，快站起來！」
邢少揚出現在頂樓的門口，大聲叫道，微弱的日光下，他的右臂似乎還扛著什麼。
「璟依她人在這裡！她還活著！」
剛才那一槍將男人手上的短刀打落，他和女兒望向同一個方向，而映入眼簾的那一幕，讓他們同樣地震撼。
在少揚背上的，完完全全是韓璟依，紫色的頭髮，削瘦的臉龐，雖然雙眼緊閉著，但還是和認知中的她完全吻合。
「這……怎麼會……為什麼？」星雁看了一眼柱子上的女孩，又看到少揚背上的那一個，心中是又驚又喜，還摻雜些許的疑惑。
「學姐替她做了基因比對了，這個才是真正的璟依！那個絕對是假的！」
此刻男人的手握得老緊，一雙眼瞪著這突然出現的少年，瞳孔中不知表現的是錯愕，還是憤怒。
「這……這不可能！羅基他們明明就看守著……」。
「下次關人的時候，記得找厲害一點的手下看守。」成霙也走上了頂樓，把兩個已經昏倒的人推倒在地。「還是說這兩個已經是你最強的手下了？」
星雁轉向父親憤怒的臉，說道：「爸爸，這到底是……」
但話聲未絕，另一個東西已給了她答案。
綁在柱上的繩忽然在一聲怪聲中斷開，一個人影疾躍而出，直直衝向背對著的馮星雁，「星雁，快躲開！」少揚立刻對準方向開了一槍。但卻被對方以極快速的側身閃過。
一聲響亮的撞擊聲，星雁及時拔出了刀，以彎折的刀身擋住攻擊。在微光下，她看見了敵人的臉。
一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。
「星……星羽，妳在做什麼？」她方才逼出的戰意登時又消失無蹤。
「姐姐，妳太不知好歹……父親這樣地寬容妳，妳竟然還……」馮星羽眼神中滿是殺意，沒有一絲感情。身形一閃，雙手的奇形刀刃如箭一般攻向星雁，而星雁只是抵擋著，顯然還未從驚訝中復原。
「原來她有雙胞胎妹妹啊……只是為何都沒看過她？沒有上學嗎？」成霙提起了槍，和身旁的邢少揚一樣，正打算如何阻止眼前的戰鬥。
「爸爸他一直對妳很好，給妳輕鬆的生活，這比我不知好上多少！妳比我有才華，我認了。但是我從來沒有停止鍛練自己，從來沒有讓任何父親交代的事未完成，我只想要父親多看我一眼！」星雁的護壁勉強擋住了攻擊，卻擋不住星羽狂怒的呼喊。
「為什麼……妳能獨佔父親的愛……」她站在雨中，冷冷的雨打在她身上， 但此刻她的心，卻似乎更冷，更懾人。
「父親說過，背叛者，只有死……」她的身體，沒有移動，但髮間卻透出一絲淡淡的綠光。
「姐姐背叛了這個家，我今天……就要清理門戶！」
剎那間，她的身體向前疾衝，將自身的殘影甩在後方。
「住手！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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